寒冬的夜空像是巧克力般令人感覺優雅。坐在飄窗前，看著夜空中閃著幾顆璀璨的明星，劉芒曲著身子取過邊上的一杯奶茶飲了兩口，看向整理衣櫃的老媽問道，“媽，你和顏伯伯是怎麽認識的？你們的感情很好？”

程柔停了停，想了幾秒，說，“還算不錯吧，”她接著說道，“你還記得小時候你爸爸的載貨小卡車嗎？”見女兒點了點頭，她無奈嘆了一聲，“也就像你顏伯伯這樣大氣的老板不計較你爸欠他的債……”

原來小時候老爸經常載她到處玩的小卡車的買車錢是借來的，二十年前的兩萬塊錢對於一戶農村家庭來說也是個不小的數目。

“知道你爸沒錢償還，你顏伯伯從沒向你那酒鬼爸爸要過一分錢，哪怕是在他最困難的時候也不曾向你爸爸要過，後來索性不讓還了，”說起往事，程柔總是連連嘆氣，“想當初家裏發生火災，向你那幾個親姑姑借幾百塊錢，她們都怕得要死，深怕借了不還。你顏伯伯的這份情誼，你可不能忘。”

劉芒略明白地點了點頭，又問道，“既然關系這麽好，又為什麽二十多年沒有半點聯系。”

程柔想了想，遲疑了一會兒，像是在琢磨著怎麽解釋兩家的關系似的。

她清楚自己女兒的性子是個藏不住話的主，便說道，“其實我和你顏伯伯也沒那麽熟，全靠宸默的媽媽，”程柔想著，說，“我和她媽媽是一個地方的，又是同學，關系相當不錯。這才認識了你顏伯伯這個大老板，他們結婚的時候我也去過。自然當我和你爸結婚的時候，他們二人也來了，”說著，程柔笑了兩聲，像是懷念著過往種種，“當時你爸並不酗酒，也不賭博，精神面貌就像現在有拼勁的小夥子。你顏伯伯就和你爸成了朋友……”

“後來你顏伯伯生意上賠了，親朋好友避之不及，就連宸默的媽媽也吵著和他離婚。你說我要是再和你顏伯伯聯系豈不為難。而且二十多年前的通訊可不像現在這樣方便，家裏有個電話的多是老板，咱們家買枚郵票都是件不容易的事兒。時間久了，這關系就自然斷了，”程柔說著說著又惱恨地嘆了口氣，“你爸倒輕松了，沒了聯系，你顏伯伯就不會向他要這兩萬塊錢了。他可巴不得和顏家斷個幹凈。”

說起父親，劉芒總覺得心裏沈沈的。她懷念兒時寵愛她的父親，可她也厭惡火災後不甘貧窮卻又自甘墮落，酗酒賭博家暴的父親。

這十多年，她和媽媽兩人相依為命，父親從未接濟過一分，倒是偷偷聯系她，向她這個還拿母親生活費讀書的女兒要錢。而在老家，父親卻對旁人吹噓，說是在哪兒哪兒投資了十多萬並且她的學費生活費都是他出的。一直在老家呆著與她們母女聯系甚少的親朋好友自然信了平日裏對旁人大方的酒鬼，反過來議論這對“沒良心”的母女。

劉芒垂著頭，想著好幾個月沒聯系的父親，心事重重地問著母親，表面上閑聊著顏家的事兒，心裏想著改明兒給老家打個電話，看看整日窩在家裏等著她接濟的父親如今過得怎樣。

“你認識顏宸默的媽媽？”劉芒問。她倒是對這狠心的母親充滿了好奇，“就今天宸默說在我們奶茶店門口見到了她。”

程柔擡著眸子怔怔地看著女兒，想起下午裴蕓見著顏宸默的反應，她就該想到。見著劉芒對顏宸默母親的事一無所知，她咳了咳嗓子，晃著頭表示沒見到過。現在想來這顏家與黎家的關系，她還真不知道怎麽與劉芒說。

她不清楚平日裏顏宸默都與劉芒怎麽說起自己的母親，自然不會好到哪去。她不想破壞裴蕓和黎家在女兒心中的形象，因為她知道黎川在女兒心裏的地位無人能替代。十多年來，女兒在她面前說的最多的就是黎川，黎川在她的心裏像是神一般的存在，無所不能無所不曉。而裴蕓，用劉芒的話來說就是仙女，人美心也美。她不知道要是女兒得知心中的漂亮阿姨竟是嫌貧愛富拋夫棄子的狠心母親，劉芒會怎麽面對她。

“我們也是許久沒聯系了，”程柔說，“就在你顏伯伯破產後，她和大部分人都沒了聯系，聽說是嫁了個有錢的丈夫還生了個兒子。”

“嗯，這我知道。”劉芒說，她嘀咕著，“不都說有錢人很介意老婆的感情狀況麽，怎麽就接受了一個有過孩子的女人。”她為顏宸默父子感到不平，恨不得讓那戶人家將這女人給踹出去。

程柔見女兒對裴蕓充滿了厭惡，深吸了口氣，解釋著：“當時她算是遠嫁，老家也沒幾個人知道她生了孩子。夫家破產離婚，她存了不少私房錢，改嫁的時候誰會討厭她帶來的鈔票。後來她的新婚丈夫在她的幫助下，事業更是順風順水，沒幾年就搬離了老家去了大城市發展。”

窗外冷風瑟瑟，吹得小區中枝丫嗖嗖地響。

劉芒坐在飄窗上，腦袋埋在雙膝之間。此刻覆雜的心情交織著，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她以為這些嫌貧愛富大難臨頭各自飛的夫妻故事只發生在電視劇裏，而現實的生活中，一旦結婚大多都會白頭到老，除了幾個被家暴逼的鬧離婚的，比如母親。

“媽，”劉芒忽然問道，“那你為什麽不再嫁一次？”

程柔楞了一下，嘖了一聲，“萬一又嫁了個酒鬼怎麽辦，”她看著女兒道，“難道你想讓我這個近五十的老太太再穿嫁衣？”

“也沒個臊的。”程柔嘀咕了一句。

劉芒輕笑兩聲，抱著膝蓋，靜靜地看著忙活中的老媽。她自然清楚自己母親的想法。有時候女人並非要依附男人才能生存，在這看似開明男女平等的社會，一個女人帶著孩子生活受盡冷眼縱然辛苦，卻活得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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